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57章 離思(玻璃渣慎點)

關燈
(一)

“十年生死兩茫茫, 不思量, 自難忘。千裏孤墳, 無處話淒涼……”

“殿下,您醉了, 快別喝了。”

“起開!縱使相逢應不識……塵滿面, 鬢如霜……”

“殿下啊!”

看著那個被九闕天的禦酒灌得酩酊大醉進而開始大哭大笑的人, 老天奴忍不住背過身去抹了把淚。祁鈺殿下是什麽人吶?曾經那可是天帝最喜歡的兒子,天資聰穎, 法力高強, 嫉惡如仇, 心思單純。到如今, 卻為了個女子把自己折騰得這般狼狽,不值啊。

發冠歪了, 衣袍也汙了, 面頰上生出了點點胡茬,與從前那個英俊瀟灑的小殿下判若兩人。可祁鈺一點也不在乎, 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,終因為酒力而摔到,卻一把揮開爭相上來攙扶的天奴,低聲笑道:“人死之後尚有一方孤墳。可是阿蘿, 你又給我留下點什麽?”

“殿下, 老奴求您別喝了,這般糟踐身子,倘若……有知, 也不會好受的。”老天奴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旁勸解。

祁鈺略略擡眼,滿是譏誚地掃了他一眼,分不清這個跟自己說話的是誰,卻直覺不喜他所說之話,“有知?神族隕落,你讓她如何有知?”

老天奴噎了一噎,到底還是放不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,仍舊道:“殿下也要為自己著想啊。”

“為我想什麽呢?天帝的位置是兄長的,好,我不與他爭,畢竟我也不想搶。阿蘿也不在了,你告訴我,我還有什麽?”

什麽都沒有了。

(二)

祁鈺知道織蘿沒了的那日,聽說人界下過一場大雨。

而他離開九闕天去琉璃界那日,也是在下雨的。

兄長親自來見他,言說想在大婚之日請西方釋迦來赴宴,恐遣人去身份輕了,怠慢釋迦,想來想去只有祁鈺合適。

畢竟只是兄長登位而不是他而已,若是換過來……說不定兄長壓根就不會生氣。祁鈺也不曾多想,一聲應下便去了琉璃界,還想著再回程之前能去一趟三生池,聽說織蘿與他未來的嫂子生了些齟齬,若能好生勸勸是再好不過的。

釋迦倒是滿口答應了,卻要祁鈺留下與他手談一局。

到底是久居琉璃界的,又沒有旁人能陪他練手,釋迦的棋藝不高,至少前幾局在祁鈺看來是這樣。

一心想著織蘿之事,祁鈺是不耐煩久留的。

但此時,釋迦卻提出要與他戰最後一局,一局定輸贏,誰輸了誰救要答應另一人去做一件事。

若是神仙真的能未蔔先知,祁鈺說什麽都是不會答應那個要求的。

可因著前幾局實在贏得容易,祁鈺亦想著能得釋迦一諾十分難得,不假思索地便答應了。

大網已然撒開,而他這無知無覺的傻魚兒也已經鉆了進來,釋迦這捕魚人只需將網收攏,他便逃脫不得。

修長的手指撚著晶瑩剔透的棋子,卻遲遲不敢輕易落下。額角的汗大滴大滴落下,墜在棋枰上。因為二人坐在桫欏樹下,一朵白花恰落在那處,汗珠打花瓣便是“嗒”的一聲。

這一聲原本極是細微,但於凝神思索的祁鈺來說,卻是格外驚心動魄,驚落了指尖的棋子。

“還下麽?”釋迦笑吟吟地問。

祁鈺拾起那枚棋子放回盒中,苦笑著搖頭,“原來釋尊之前是在試探晚輩。卻不知釋尊有何吩咐?”

釋迦笑而不語,伸手在空中做出個接的姿勢,頭上的桫欏樹便在那一剎落下數朵白花,仿佛白鴿爭先恐後地落在他的掌心。但釋迦又毫不在意地揮手一撒,那十數朵白花便一道羅落去了下界。

“勞煩殿下,拾回來吧。”釋迦淡然一笑。

雖說感到一絲奇怪——釋迦此舉與耍弄人何異?但祁鈺也不敢反駁,一是願賭服輸,二來他是晚輩。

十朵桫欏花落在人間,要一一尋回,卻也要些功夫。待祁鈺捧著十朵白花欲完璧歸趙時,玄咫卻告訴他,釋迦已動身去了九闕天。

啊,是他哥嫂的大婚!只顧著忙尋回桫欏花,卻忘了這麽件大事。

不過他兄長成親,本來也與他無甚幹系。只希望他們不要太生氣才是。

剛回到九闕天,他便聽到有人在討論日前帝後大婚。原本也是不以為意的,可聽著聽著,卻忽地有些不對勁了——釋迦出手拿下了三生神女?

天後順順當當地娶進門了,那麽眾人口中的三生神女,除了織蘿還能是誰?

祁鈺連忙攔住那些還在擺談的神仙,想要一問究竟。

不過那時候祁鈺一點也不知收斂,他傾慕三生神女之事可謂是人盡皆知。一見祁鈺出手攔人,眾仙都有些尷尬,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,只求著他去問天帝。

聽說織蘿可能出事了,祁鈺自然是萬分惶急的,儀態禮數都顧不上,一路沖進了天帝所在的漱香殿,底下人攔都攔不住。

彼時天帝正攬著一名絕色的仙娥正欲快活,被祁鈺撞破,自然是衣衫不整的。他匆忙遮掩了,才怒道:“你做什麽?”

才娶了天後,卻攬著其他人……還有這樣的?祁鈺又一瞬傻眼。

但於他而言,織蘿才是最重要的,他回過神來,連聲問道:“大婚那日……阿蘿來過?”

天帝的臉色有一瞬的不自然,下意識地反駁:“不曾。”

“不曾為何那些人傳出風言風語來?”祁鈺連客氣也不想了,快人快語,“聽說釋迦將她拿下了押入了天牢?究竟是怎麽回事?那可是三生神女……”

“放肆!三生神女又如何?身為三生神女便能目中無人?便能恣意攪亂朕的大婚了?”天帝怫然不悅。

祁鈺楞了一楞,“攪亂婚禮?她怎麽會這麽做?”

“此事朕怎麽知道?”天帝不欲多提,只是道:“出去!”

“好,那我去天牢問問她。”祁鈺一面往外跑一面說著。

天帝許是太過得意,當即便道:“她早就不在天牢了,被送回三生池囚起來了。”

直到此時,祁鈺才發現此事有些非同尋常。

(三)

忘川之源忽然變得空蕩蕩的,一個外人也沒有。

上一次去的時候,祁鈺還見了許多在此徘徊不去、想要問三生神女一些問題的人。

沒有人設禁制,祁鈺便一路暢通無阻,直直闖到了三生池畔。

“阿蘿,阿蘿你在麽?”祁鈺站在結界外,放聲叫著她的名字。自然,是無人會應的了,無論他怎麽叫。

祁鈺原本是想找天後求情,要來法子破解三生池的結界,讓他與織蘿見上一面便是。

問明了方向往天後的寢殿走去,祁鈺還在納悶為何天帝天後分殿而居,卻冷不防聽到裏頭傳出二人說話的聲音。

“成了?”

“算是成了,卻也不算成了。身子毀了,但我沒想到那死丫頭的魂魄竟然無論如何都打不散。如今我卻也不知道做什麽好了。”

“哦,你們三生神女竟這般神奇?”

說話的人聲音很好辨認,正是天帝天後,那提到的三生神女自然是織蘿無疑。可什麽叫做身子毀了魂魄打不散?他們這是在做什麽?

祁鈺忍不住撞開殿門,闖進去斥道:“你們究竟在做什麽?”

裏頭的人唬了一跳,擡眼一看是祁鈺,更加有些回不過神,便由著祁鈺一跌聲地喝問:“你們把阿蘿怎麽了?為何要如此待她?說什麽她擾亂大婚,這也是你們的借口吧?”

“殿下,當時大婚情形如何,九闕天諸位神仙有目共睹,倘若不信,您大可隨意找人一問,為何要撒謊?”天後先緩過神來。

“阿蘿不是這樣的性子!”祁鈺怒道,“你們如何刺激她了?”

天帝自然容不得旁人這樣與他講話,暴喝一聲:“放肆!朕是你的親兄長,一母同胞,一起長大,你不信朕卻要相信一個相識不久的女子?”

是啊,都是一起長大的手足兄弟,你明知道我對她情根深種,又如何對她下得去手?

祁鈺看向天後,目光如刀:“為什麽?”

“什麽為什麽?”天後不自然地別開臉,強笑著想裝傻。

“阿蘿人在哪裏?又做了什麽才讓您這般想要置她於死地?”祁鈺痛心疾首地問。

天後楞了楞,才道:“她讓我交出三生石的印信,放棄三生神女的身份,否則就別想嫁給雲曄。你莫看我,此事整個九闕天的神仙都可作證,釋尊也能。若不然,釋尊何必出手?”

“她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祁鈺自然是不信的。

天後見他有遲疑,底氣更足了,“這卻要問她自己了。許是三生池多年來總是只化生出一個女子,而我卻是與她一道化生而出,她嫌我妨礙了她。”

祁鈺聞言便皺眉道:“不可能!”

“如何便不可能?你只見過她幾次?對她的為人秉性又有多了解?難道能比我更多麽?”天後不甘示弱地道,“她時常說起三生池同時化生我們二人,原本是不該,她想取而代之……”

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,哪裏容許旁人詆毀?祁鈺一怒之下,幾乎沒了理智,祭出自己的佩劍,便要向天後刺去。

天後沒料到他會驟然發難,匆忙躲閃,險些受了傷。

“你做什麽?反了你的?”天帝勃然大怒,高聲道:“來人!將這犯上作亂的賊子拿下!”

好個兄長,方才還口口聲聲兄弟情深一母同胞,如今便稱作賊子了。

未等祁鈺一念轉完,殿門再次洞開,一隊天兵天將便出現在了門口,而為首的一個,卻是身著銀甲的通鉞。

“通鉞你……”

“拿下。”通鉞不待祁鈺把話說完,便是一聲令下,不待半點情緒。

那時祁鈺還不曾想到,自己會與織蘿遇到同樣的劫難,以同樣的方式苦苦掙紮。只是織蘿遇上了釋迦,自己只是遇上了通鉞。於是,一個身死,一個重傷。

(四)

近日常飲酒,半夢半醒,不知星辰之變幻。

飲罷則奏簫管,嗚嗚咽咽,嘔啞嘲哳,終難成曲。怪道卿不聞此《招魂》而相見。

餘不擅音律,而願為卿習此曲,不過有未竟之言待相詢。今尚在?可安乎?今何在?可歸歟?歧路耶?不欲耶?

俱無消息。

與卿過往,不敢稍憶。然解憂之杜康,總勾人愁腸。

餘知卿喜靜而不擅出,欲望三生池探看,然無印信,不得入。若卿重歸三生池,可托夢以告焉?百年無一夢。

近來十載,餘離九闕而訪人間。故因兄嫂皆非同路人,兩看相厭,更因此間或尋卿芳蹤耳。

往大雪山,聞魔族內亂之消息,阿修羅為眾所不容,漸至式微。

往姑蘇,糖糕老嫗過身數載,其子繼。

往皇都,國泰民安,歌舞升平……

凡卿與吾共適,悉一一重訪,然物是人非,不覆當年風貌。

院中白曇枯死已經年,蓋餘疏於照料故。自卿別後,竟無覆花開。

食不知味,寢不安席,所思所見皆是卿,盼卿覆來。

魂兮,歸來。

一絲涼風拂過裸露在外的脖頸,冷得祁鈺打了個激靈,撐著如同灌鉛的眼皮坐了起來。

一眼便見到了眼前寫滿字跡的紙頁,祁鈺也顧不上宿醉後頭疼得厲害,拿起那張紙細細看了起來。

字跡潦草,若不仔細分辨根本就辨不出那是他自己所寫;毫無邏輯的字句密密麻麻地占據了整張紙,直至再無處下筆。有些許字跡暈開模糊了,卻不知究竟是酒漬還是淚痕。

祁鈺毫不猶豫地揮手招來燈火,面無表情地將那頁紙焚盡。

絕不能教人看見。

只是阿蘿,我真的好想你,你究竟在何處呢?

(五)

“司法天神日理萬機,怎麽有空理會我這九闕天第一等的閑人呢?”

“原只有一句話,你不想聽我便立刻走了。”

“既然你都來了,但講無妨。”

“姻緣天定,但六界之中唯有三生石是測姻緣的。月老他……”

“為何與我說起這個?良心不安了?”

“既然是我自己選的路,便不會後悔。話已帶到,信不信由你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自那日起,許多會些棋藝的神仙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——月老那臭氣簍子,可算高擡貴手放過我了。轉念又一想——卻是哪個倒黴鬼又被他盯上了?

眾神仙結伴去一瞧,心道還真是個倒黴鬼。做不成天帝、心上人忽然失心瘋了攪擾帝後大婚被釋迦出手擒住便已經夠慘了,還被月老抓去下去……哎,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吧!

月老的棋藝是真的爛啊,偏偏棋品更差,每日與他對弈,祁鈺都覺得生不如死。

但聽聞月老殿可能藏著織蘿的消息,祁鈺又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往月老殿跑。

直到有一日,用來綁泥人的姻緣線自然躍起,抽了月老一下子,又慢慢變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,斥道:“誰許你這樣胡亂安排姻緣的?六界眾生豈容你隨意搓圓捏扁?”

阿蘿……真的回來了!

不敢就這般找過去,只怕是引起了他那心懷鬼胎的兄嫂的懷疑,便忍痛抽出自己一半法力,封印成符箓,送給她防身也好啊。

因著抽取法力,祁鈺不得不在自己的府邸修養數日。

但終有一日,他還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面前,笑著與她說話。

雖然,說出的第一句話並不是那麽美好——

二位,這地方不太平,還是別去了唄?

作者有話要說: 人家的番外拼命撒糖,我的……放刀。

蓄謀已久的四十米長刀,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!求不要打死我!

保證後面的番外是糖!

今天高考,試試文言文,雖然真不知道寫的是什麽玩意兒……但是寫這段的時候是真難受啊TAT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